恶魔小说网提供梁羽生著武侠小说狂侠天娇魔女最新章节
恶魔小说网
恶魔小说网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科幻小说 经典名著 乡村小说 历史小说 灵异小说 伦理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架空小说 穿越小说
小说排行榜 推理小说 都市小说 仙侠小说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耽美小说 短篇文学 同人小说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重生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我和赵姐 哲翼天使 夫妻那事 小城旧情 天香传奇 滛乱圈子 月栖宸宫 征服公公 召唤滛传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恶魔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狂侠天娇魔女  作者:梁羽生 书号:1999  时间:2016/10/5  字数:11387 
上一章   第四十三回 谁施覆雨翻云手 巧布含沙射影图    下一章 ( → )
要知蓬莱魔女与笑傲乾坤谊虽不寻常,甚至可以说得是彼此都有爱慕之意,但却还未曾正式见过面,这次见面,不但将揭开她身世之谜,而且也将决定她的芳心谁属,蓬莱魔女怎能不情思?蓬莱魔女的习惯,想起了笑傲乾坤,就不知不觉地会联想起武林天骄,这次也是一样。在她即将会见笑傲乾坤的前刻,武林天骄的影子,又在她的心头泛起来了。蓬莱魔女暗暗盼望:“但愿笑微乾坤与我能情相投,他毕竟是个汉人…”她正自胡思想,忽地被耿照的彩声惊醒,只听得耿照说道:“柳女侠,你看好一片山湖光,西湖风景甲天下,果然是名不虚传。”原来在她浮想连翩之际,不觉已是下了栖霞岭,到了西湖岸边了。

  白修罗道:“这条是苏堤,那条是白堤。从自堤过去,便是孤山了。咱们就走白堤吧。”蓬莱魔女定下心神,想起自己面对如此湖山,却为终身大事而烦恼,实是愧对两子水秀山灵,不觉暗暗面红,随口应道:“你带路吧。”

  这时已是午夜时分,昔人有诗道:“湖光潋滟晴方好,山空朦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不但是间宜雨宜晴,晚上星月之下,更有一番清幽的情景,但见湖光如镜,云树朦胧,白堤上两边的杨柳低垂,也像睡去的样子。

  柳荫下不时可以发现画舫、渔舟,但因夜深人静,湖上却是一片清寂。只远处可见几星渔火,但也不知是渔舟还是夜归的游客。

  这条白堤约有四五里长,他们若是施展轻功,不过半炷香的时刻,便可走完这段路程,但他们面对湖山胜景,即使是最急于要会见华谷涵的蓬莱魔女,也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了。

  耿照虽然也是初到,但他早已在诗书上认识西湖,这时兴致,不觉就指手划脚他讲起白堤上的名胜来历来,说道“这是断桥,白堤连接孤山,至此而断。民间传说中的白娘娘与许仙相会,就是此处了。”又道:“这堤名为白堤。一般人都以为是府朝诗人白居易所筑,其实不然,这条堤在唐朝以前就有了。白居易曾在杭州做过三年刺史,为兴修水利,曾在钱塘门外的石函桥造过另一条堤,那条堤早已荒废,后人为了纪念他,却把这条堤叫做白堤。不过,自届易在‘杭州望’一诗中也曾提过咱们现在走的这条堤,诗曰:“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一道斜。,因此将它叫做白堤,的确也和白居易有点关系。”

  蓬莱魔女笑道:“你的诗词掌故,倒是记得很。”正说话问,忽听得橹声伊哑,打破了猢面的寂静。那是一只装饰得颇为华丽的画舫,船头有炉香袅袅。

  画肪中间有珠帘相隔,歌声透过珠帘,飞越湖面,传到了众人耳中,俨如新莺出谷,燕归巢,宛转悠扬,声虽不高,夜深入静,听得十分清楚,唱的是柳永的“雨霖铃”已唱到最后一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耿照心道:“人言此词,宜于十七八岁女郎,执红牙板,低唱‘杨柳岸,晓风残月。’果然不错。”舱中情景虽不可见,耿照想来,执板轻歌者,必是玲珑娇小的歌女无疑。

  蓬莱魔女却自想道:“此人深夜舟,焚香听歌,端的是雅人雅事,莫非就是笑傲乾坤么?但他国事索心,身为浦客,只怕未必有此清兴?嗯,说不定也许是什么豪门公子,游兴方酣,乐极忘归,夜以断?”想到“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这两句暗讽南宋苟安的诗句,又不抚然兴叹。

  他们正在揣度船中是什么人,小船已经靠岸,只见珠帝翠卷,一个肥得近乎臃肿的妇人娇声娇气他说道:“多谢大和尚厚赏,小女子不送啦。”这妇人身材难看,声音却是十分好听。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耿照以为歌者是个娇小玲珑的少女,却想不到是个肥肿的女人。这也罢了,最想不到的是有此“雅兴”的竟然是个大和尚,与蓬莱魔女揣度的什么豪门公子,墨客人,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蓬莱魔女不哑然失笑。

  耿照与蓬莱魔女觉得滑稽好笑,黑白修罗见了那个和尚,却是面色倏变,这和尚肤黝黑,高鼻深目,似乎是个番僧。蓬莱魔女察觉黑白修罗神色有异,正想问他,那和尚已在裂开大嘴笑道:“哈,你们两兄弟也到了临安么?听说你们做了一个汉人的奴仆,却不肯替我大和尚执役,哼,哼,当真是岂有此理!”

  声到人到,双手齐扬,倏地向黑白修罗抓下!

  白修罗一个筋斗,倒翻出三丈开外,避开了番僧一抓,黑修罗也是同样打个筋斗,要想避开,但他武功稍有不如,只听得嗤的一声,上衣已给那和尚撕破。黑白修罗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的了,他们倒翻筋斗的怪异身法,更是武学一绝,想不到还是在这番僧手里吃了亏。蓬莱魔女不吃了一惊。

  白修罗骇极而呼:“柳女侠,快——”

  那番僧飞身一掠,双手再抓,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已是唆的拔出剑来,使出“移形换位”的上乘轻功身法,后发先至,拦在那番僧面前,喝道:“哪来的秃驴?”唰的一剑便向番僧的脉门刺去!

  蓬莱魔女用的是剑尖刺绝招,剑尖本来极为锋利,但使用这种上乘武学,练到随心所的境界,则可以不挑破对方的皮肤,而收点之效。原来蓬莱魔女之意不在伤人,面在制止这番僧向黑白修罗追击。

  不料这番憎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蓬莱魔女因为是用剑尖刺,劲道须得恰到好处,不能太强,这番僧一听蓬莱魔女出剑无声,已知她是不想伤人,只图刺,立即喝道:“哪来的臭丫头,好生无礼,拿过剑来!”竟不闪避,翻掌相近,双指一伸,便来硬抢蓬莱魔女的长剑。

  只听得“呼”的一声,那番僧左掌劈下,右手双指便要钳着剑柄,指尖上翘,反戳蓬莱魔女的脉门,这一招两式使得狠辣无比,蓬莱魔大若不撤剑,一条臂膊便非得给他掌力硬生生“斩”断不可,这还不算,他点向脉门的指法,也是足以断脉分筋的金钢指法。

  就在这惊险绝伦之际,蓬莱魔女显出了超卓轻功,不撤剑不跳跃,一个“滑步飘身”鞋底竟似抹了油一般,在糙的路面“滑”出了一丈开外,那番僧的一掌一指全都落空,蓬莱魔女怒道:“好呀,教你抢剑!”一招“横云断峰”便向那番僧未及缩回的双指削去。她气那番僧太过狠毒,明知自己不想伤他,他却一出手便想令人残废,是以蓬莱魔女这一剑也便不再留情,心道:“你想折断我一条手臂,我切了你的两只手指也不为过。”

  那香僧也是真个了得,双指未及缩回,倏地便改指为弹,蓬莱魔女这一剑只是想削他手指,也未曾用尽全力“铮”的一声,竟给那番僧以金钢指力弹开。

  那番僧哈哈笑道:“女娃子剑法不错,功力尚差,不如我把你收了做女弟子吧。”蓬莱魔女冷笑道:“秃驴,教你知道厉害!”

  取下拂尘,尘剑兼施,长剑当疾刺,瞬息之间,连变八招,运剑如风,气流,嗤嗤作响。那番僧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蓬莱魔女的功力,绝不在他之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番僧步步后退之际,蓬莱魔女的拂尘已是当空拂下,饶是那番僧闪避得快,被她的尘尾从头顶拂过,几尘尾拂中了他,光头登时现出几条血痕。

  那番僧自到中原,未逢敌手,吃了蓬莱魔女这个亏,也不住无名火起,一个“盘龙绕步”斜退丈许,已把袈裟了下来,大怒喝道:“丫头无礼,胆敢冒犯洒家,叫你到两湖里去洗个澡。”袈裟一抖,就似一团黑云当头罩了下来,蓬莱魔女一剑刺去“嗤”的一声,如中木石,竟然未能将他的袈裟刺穿。

  番僧这件袈裟,也并非什么宝物,只不过普通布料,但经过他内功运用,居然能抵御刀剑,蓬莱魔女也不心头微凛,不敢小觑,心道“怪不得黑白修罗也怕了他,果然是有几分本领,但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哼,我不杀他,也要挫挫他的凶焰。”

  蓬莱魔女剑法一变,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剑光人影,一口青钢剑霎时间就似化成了数十百口似的,向那番僧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同时以拂尘配合,起如鹰隼飞天,退如猛虎伏地,拂尘凌空击下,剑光便匝地卷来,蓬莱魔女轻功远胜于他,招数瞬息百变,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一展开来,登时教那番僧前后左右上下全都受敌。番僧之所以能用袈裟抵御刀剑,乃是上乘武学中一种”卸劲运力”的功夫,对方的刀剑触着他的袈裟,他便以巧妙的手法将对方的劲道卸去,同时运力反击,是以虽有刀剑之利,也不能将他袈裟刺穿。但蓬莱魔女以迅捷无论的招数向他攻击,却正好是他这门功夫的克星,教他防不胜防,蓬莱魔女的剑招每每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来得又是这么迅捷,而且是虚实莫测,有隙即钻,那番僧必须打点起全副精神,处处防备,登时落了下风。

  那番僧退了几步,到了湖边,蓬莱魔女心道:“好,你要我到西湖洗澡,我就请你下去喂鱼。”剑招正要加紧,那番僧忽地大喝:“下去吧!”掌力骤发,势如排山倒海而米,原来他是有意将蓬莱魔女到湖边,再行全力反击。

  那番僧已经知道蓬莱魔女的厉害,但也还是料敌不足,蓬莱魔女随着他的掌力疾转一圈,脚步歪斜,身形倾斜,看来就似要跌倒地上,就在耿照与黑白修罗惊叫声中,只见她拂尘反干一挥“啪”的在地上啮,陡然间一跃而起“唰”的一剑,便刺穿了那番僧的袈裟。原来那番僧以全力发掌,袈裟上的防御力道便相应薄弱,卸不开蓬莱魔女蓄劲猛刺的这一剑了。

  那番僧大怒喝道:“好,咱们再见个真章!”蓬莱魔女随着剑招而来的一招“天罡尘式”却也给他的掌风得尘丝飘散,失了威力。双方再度锋,番僧的袈裟已破,当作兵器的效用已减了几分,但辅以掌力,仍是和蓬莱魔女打得难分难解。

  白修罗道:“柳女侠,此地不宜久战,请恕我们两兄弟也要来凑凑热闹了。”他们是怕蓬莱魔女心高气傲,坚持江湖上以一敌一的规矩,所以才这么说的。其实,蓬莱魔女虽是心高气傲,但却并非骄狂之辈,也知以大事为重,她如今是身在南宋的京都,倘然恋战下去,一给官军发现,那可就是大事不妙了,因此便默不作声。

  那番僧大怒喝道:“好呀,你们两个竟然胳膊外弯,要与佛爹作对了?你们眼中还有个上下吗?”黑修罗怒道:“笑话,你自号法王,我也自有我的主人,谁受你的管束?”白修罗却笑嘻嘻地道:“对不住,你来到中华,难道还不知有句俗活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么?我们兄弟也不是有意与你作对,只不过一抓还一抓罢了!”黑修罗刚才被那番僧抓破衣裳,怒火正识,听他哥哥出言指点,立即冲上,叫道:“不错,咱们给这秃驴错骨分筋!”

  “错骨分筋”之技,是各种擒拿手中最厉害的一种手法,这两兄弟心意相通,互相配合,同时施展,更见凶狠。那番借手上的袈裟,要抵御蓬莱魔女的利剑,只腾得出一只手来应付。

  黑白修罗一人一边,攻他两胁,那番僧知道白修罗功力较高,怕护身的“金钟罩”功夫抵御不了他的分筋错骨手法,当下便放松了黑修罗这边,呼的一掌,先向白修罗拍去。

  蓬莱魔女忙把拂尘一拂,将那番僧的掌力消去了一半有多,饶是如此,白修罗给他的掌力所震,仍是不跄跄踉踉的倒退数步,那一抓也就落空了。

  黑修罗的那一抓却抓个正着,但手触之处,坚逾木石,只听得“卜”的一声,黑修罗连那番僧的皮肤也没抓破,手指却几乎拗折,痛彻心肺,大叫一声,慌忙跃开,败得比他哥哥更为狼狈!

  不过黑白修罗虽然落败,那番僧也是有苦说不出来。表面看来,他一招便赢了黑白修罗两兄弟,赢得似乎甚是容易,其实这一招已是使出了他的浑身本领,他对付自修罗用的是金钢掌力,对付黑修罗则是运起“金钟罩”的护体神功,还加上了闭的功夫。饶是如此,因他两翼作战,力量分散,被黑修罗一抓抓着了他胁下的“愈气”虽没受伤,真气也已散了,急切间哪能再凝聚起来?蓬莱魔女不知他的深浅,见他只发一招,便击败了黑白修罗,而且,白修罗还是得她助了一拂之力的,只道那番僧的全数本领还未曾拿出来,大吃一惊,唰唰唰便是连环三剑向那番憎刺去,这连环三剑是蓬莱魔女的杀手绝招,用尽了全力的。蓬莱魔女若不是料敌过高,决不至于使出这样杀乎。

  这一未,那番僧吃的苦头可就大了,只听得“嗤”的一声,蓬莱鹰女一剑戳破袈裟,余势未衰,仍然向他部戳来,那番僧无可抵御,这时他已退到堤边,在这性命俄顷之际,也算他武功真是了得,只见他双足一撑,如箭离弦,身形已是倒纵出去。但下面却不是平地,而是西湖!

  那只小船尚在湖中,未曾远去,可是离岸边亦已有十数丈之遥,除非翼能飞,否则即使绝世轻功,也绝不能一蹴即至。

  耿照拍手笑道:“柳女侠,你把他迫下西湖,当真是最妙不过!哈哈,大利尚,还是你下西湖洗一个澡,洗去你身上的骄气吧!”话犹未了,只见那番僧头下脚上,身形下沉,看看就要一个倒栽葱冲下猢心,忽地只见他把袈裟社下一拍“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就如击中实物一般,那番僧借着这一点反弹之力,身形届然又弹起少许,但还是够不上距离,小船上的舟子递出一支竹篙,那胖歌女在旁笑道:“大和尚,你怎的变成落汤啦?”番僧伸手一抓,刚刚够得上抓着竹蒿,随即一个筋斗,便在船头落下。他以急劲的前冲之势,抓着竹篙,翻上船头,居然未将那舟子牵倒,功力之纯,也是足以惊世骇俗的了。

  那番僧站稳之后,面尴尬,笑道:“我说过要再来看你,现在不是就来了吗?”他取过那支竹篙,亲自划船,小舟鼓而行,疾如奔马,转瞬间已从“里西湖”划出了“外西湖”了。

  白修罗叹道:“可惜,可惜,还是便宜了他!”要知当这番借刚才身在半空中的时候,蓬莱魔女若发出晴器,即使不能取他性命,至少他也要掉下水去,真的变作落汤了。蓬莱魔女是因为并非凭一己之力而打败了他,心里也有点儿惭愧,故面手下留情的。

  蓬莱魔女道:“这番僧是什么人?你们怎的惹上了这样厉害的对头?”白修罗道:“这秃驴名叫竺迪罗,东天竺遮普郡人氏,谨普是天竺古王国戒王朝的旧地,他便自称戒法主。后来到了吐著(今西藏),做了金菩提寺的主持,结支吐著权贵,吐著国王待他以国师之礼。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也是天竺藉人氏,我们祖父那代,移居吐蕃,在拉萨定居,传到我们兄弟,一向做珠宝买卖。竺迪罗在吐蕃开宗立派,说我们是他的国人,应该做他的助手,他迫我们削发为僧,在金菩提寺执役,替他办事。我们不愿为僧,更不愿为他执役,这才逃到中原来的。”原来黑白修罗之所以愿作华谷涵的仆人,除了佩服他的侠义之外,曳有托庇于他的意思。他们深知竺迪罗的厉害,但见了华谷涵的武功,却知华谷涵的武功更胜于竺迪罗,这才心悦诚服,做他的仆人的。白修罗又道:“这厮远在吐蕃,却不知怎的也到了此地,倒是奇怪。据我所知,吐菩和金国倒是建有国,与南宋却未闻曾涵使节。”黑修罗道:“可惜主人没有出米,否则更有这秃驴好看的了!”蓬莱魔女听了,不觉心中一动。

  竺迪罗何以自两域远来,并在这战云弥漫之际,还有闲精通遥湖上,中夜舟,把酒听歌?蓬莱魔女觉得此中定有蹊跷,不过,她此时也无暇仔细推敲了,因为,还有另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和她更有切身的利害关系。由于黑修罗的那句话,她善地想了起来。

  蓬莱魔女连忙问道:“你们住的地方是在山上还是山下?”白修罗道:“我们寄居的那座寺庙,名叫古月庵,就在山,你瞧,已经可以看得见了。那里有个亭子,是西湖名胜之一,林和靖居土的‘放鹤亭’。在亭子两边,林荫深处,隐约可见的那座建筑,就是古月庵了。”

  小孤山以风景著名,但却并不很高,白堤四里多长,他们已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在他们现在站立之处,已经可以看到山的放鹤亭,那么若是有人居高临下,从山上看下来,自必也可以见到堤上行人的影子。蓬莱魔女不山得心中想道:“笑傲乾坤武功卓绝,耳力目力都远胜常人。他住得这样近,在这夜深人静之际,我们刚才那一场恶斗,怎的没有惊动他?他若是听到了黑白修罗的呼叫,为什么不下来一看?”

  蓬莱魔女越想越是惊奇,问道:“那庵里原来还住有些什么人?”白修罗道:“有方丈古月禅师,有个小沙弥,有个别处来的挂单和尚,还有个香火和尚。”蓬莱魔女道:“这些人会不会武功?”白修罗道:“小沙弥与香火和尚,大约只会几路浅的拳脚,古月禅师却是个武学大行家,他和我主人切磋武功,我见他使过一套罗汉拳,功力大是不弱。那挂单和尚的深浅,我却不知。但我也曾偶尔听得他与我主人谈论武功,似乎也是个大行家。”黑修罗有点诧异,说道:“柳女侠,你仔细问这些僧人的武功作甚?古月禅师是主人的好朋友,绝不会与咱们作对的。”蓬莱魔女未曾回话,白修罗已是恍然大悟,忽地失声说道:“不错,此事确是可疑。”黑修罗道:“什么可疑?”白修罗道“练过武功的人,容易警觉,绝不会睡如泥,咱们刚才那场恶斗,庙里的和尚怎的没有一人惊醒?连咱们的主人也没出来?”

  黑修罗道:“你怎知他们没有惊醒?也许他们醒了却不出来?”白修罗摇头道:“不会的。刚才那竺迪罗险险抓伤咱们之时,你我都曾大声喝骂,主人难道听不出咱们的声音。他轻功超卓,若是出来,早就该到了这儿了。哎呀,我看有点不妙,古月庵只怕出了什么事情?”黑修罗嘀咕道:“咱们的主人武功绝世,他在庵中,还能出什么事情?”

  话虽如此,也不免有点惊疑,于是由蓬莱魔女一马当先,众人也都无心再赏西湖夜景了,还有一里多长路程的白堤转瞬即已走过。白修罗带路上山,没多久,就到了古月庵前。

  当时习俗,道观寺院等“善地”为了与人方便,一般都是门虽设而常开的,古月庵也不例外,晚间大门也只是虚掩。但黑白修罗因为是带外人来到,蓬莱魔女又是北五省绿林盟主的身份,所以,白修罗仍然按照江湖规矩,向主人通报:“柳女侠与耿公子都已来了,请主人出来相见。”

  这一瞬间,蓬莱魔女心头有如鹿撞,卜卜跳。笑傲乾坤在庵中吗?他就要和自己见面了,该怎么说呢?自己的身世之谜能揭开吗?那种既朦胧又奇异的,只是彼此心领神会的相思,又该如何诉说?蓬莱魔女在兴奋之中,忽地又似乎有点什么莫名其妙的害怕,不由得蓦地一惊,心中想道:“我渴会晤笑傲乾坤,为何到了此时,又打点怕见他了?哦,我是为了武林天骄?我该当如何,如何处置——?”原来在蓬莱魔女的内心深处,武林天骄乃是与笑傲乾坤占着一般分量,她实是未曾打定主意,不知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何抉择?蓬莱魔女目不转睛地注视门口,等待笑傲乾坤出来接,哪知过了许久,里面还是声息毫无。白修罗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内功,他那么一通报,庵中若是有人,决不会听不见之理。这时蓬莱魔女也有点慌了,说道:“庵中只伯当真是出了什么事了?不必按什么规矩了,咱们进去吧。”

  进了大雄宝殿,只见漆黑一团,平这佛殿供案上的油灯,本来是终夜长明的,也已熄灭了。白修罗正要点燃火折,忽地脚尖碰着一团东西,从触觉上立即知道是人,白修罗大吃一惊,他还未曾叫出声来,那耿照已先叫起来了,原来他也踢着一个尸体,几乎绊了一跤。

  白修罗擦燃火石,点起火折,只见躺在地下的两个人,正是那小沙弥与香火和尚,他们的身体已经僵硬,显然不是被点道而是死了。白修罗无暇察看他们是如何死的,连忙带领蓬莱魔女跑进内间,我方丈古月掸师与他的主人。

  刚刚走出大雄宝殿,踏上回廊,忽地又见一个黑影,一足钉在地上,一足向前跨出,双臂箕张,作着扑击的姿势。白修罗拿火析上前去看,只见是那个外地来的挂单和尚,丝毫看不出伤痕,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好不骇人,白修罗尚未知他是死是活,大着胆子上前一推,叫道:“喂,你怎么啦?”触体如冰,那挂单和尚应手面倒,原来也是早已死了的。

  黑白修罗原本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时也不觉骇极而呼:“古月禅师,华大侠,华大侠!”当然是没有回声。华谷涵住在后进,白修罗先到了方丈室,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一掌推开房门,便进去看,只见古月祥师却是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在上。

  只见他低眉合什,神态安详,活一副高僧坐禅的图像。

  蓬莱魔女这一干人走了进来,他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动也没有一动,白修罗松了口气,心道:“幸好古月禅师未曾遇难。”

  上前叫道:“主持上人,客人来了。这庵中出了事情,你知道吗?”

  古月禅师有如一尊石像,仍然纹丝不动。白修罗道:“哎呀,这老和尚入定了。”他虽非佛门中人,却知得道高僧,闭关坐禅,可以达到入我两忘的境界,这种境界便叫做“入定”往往两三天也不会醒来。

  蓬莱魔女凝神注视古月禅师,忽地失声叫道:“不对,不是入定,老禅师也被害了!”白修罗大吃一惊,叫道:“什么,老禅师也被害了!”原来以白修罗的武功造诣,一眼就可以看出古月禅师并没有被人点,而在他身上,也看不到半点伤痕。蓬莱庞女说他被害,白修罗虽知她武学深湛,一时间也是难以相信。

  黑修罗叫道:“老禅师几十年功力,本领何等高强,焉能如此轻易被人害了?哎呀,不好!果真是被人害了!”原来他一面说,一面上前要把古月神师拉起,他也是像他哥哥一般,以为古月禅师是“入定”的,心想:“庵中出了事情,拼着冒犯这位高僧,且把他唤醒再说!”哪知手指一触,其冷如冰,脉息毫无“入定”决无如此现象,黑白修罗要想不信也已不能,古月禅师分明是死了多时了。

  黑自修罗骨悚然,几疑置身恶梦之中。过了半晌,白修罗惊魂稍定,说道:“柳女侠,你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古月禅师武功之高,比我主人也差不了多少,我倒想知道那人怎生能害了他?”原来白修罗还存有万一的希望,希望蓬莱魔女看出他是中了毒,他两兄弟是解毒能手,可以及时急救。

  蓬莱魔女也看不出他受的是什么伤,说道:“这必定是有绝顶功夫的内家高手,以掌力震断了他的奇经八脉,外表是完全看不出米的。”白修罗仔细审视之下,也看出了古月禅师决非中毒,因为不论任何厉害的毒药,毒死之后,眉心至少也有一丝黑气,但古月神师却是神态安详,毫无异状,而且以他这样的武功,任何毒药也决不能一下子便将他毒毙,他临死之前,必会挣扎,哪还能盘膝端坐,有如“入定”?白修罗喃喃说道:“我不信世上有谁能有如此功力,居然能一举手就把古月禅师的奇经八脉震断,杀他于不知不觉之间?”

  蓬莱魔女听了此言,蓦地心头一震,暗自寻思:“能有如此功力之人,以我所知,世上只有两人,一个是我师父公孙隐,他当然是决不会来到江南,暗杀古月掸师的,另一个人就是那柳、柳元甲了。他及不上我的师父,但以他的功力,只怕也还可以勉强做到。”

  蓬莱魔女疑心方起,随又想道:“不对,据铁笔书生所说,柳元甲那晚追不上我,已经回转千柳庄了。那晚他被铁笔书生住,耽搁了他一些时候,后来铁笔书生哄他,说是代他寻觅女儿,他还深信不疑,一再拜托呢。铁笔书生是亲眼看着他回去的,还能有假?”她又自问自答道:“焉知不是柳元甲老巨滑,故玄虚,他表面装作相信铁笔书生,托他觅我,转一个身,他又从另一条路追来,潜入临安,杀了古月神师?”“这假设虽有理由,也还不对。我走的这条路,是最短的捷径,柳元甲的轻功还比不上我,更难及铁笔书生,我也是直到栖霞岭上才碰见铁笔拐生的,他岂能走到铁笔书生的前头,便在这占月庵杀了人了?”“还有一层,倘若是他,他到来之时,除非笑傲乾坤不在此庵,否则焉能让他得手?以笑傲乾坤的本领,即使不能赢他,也决不至于败在他的手里。唉,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有没有私通金国?如今又多添了一重疑案:他究竟是不是杀害古月禅师的凶犯?这重重雾,只有见了笑傲乾坤,才可以云开月现了。可是,看这情形,笑傲乾坤此际多半不在庵中,唉,我千辛万苦来到临安,探求身世之谜,难道又是扑了个空,不能与笑傲乾坤晤面?”

  蓬莱魔女为笑傲乾坤的下落不明而担忧,黑白修罗也想到了这一层了。白修罗蓦地失声叫道:“不好,古月禅师已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赶快、赶快找主人去!”要知黑白修罗深知古月禅师的武功,与他主人也差不了多少,不想道:“这人能举手就杀了古月禅师,只怕,只怕主人也不是他的对手,莫要连主人也遇害了?”他们想至此处,不冷汗直,也顾不得给古月禅师料理后事了,急急忙忙便跑出方丈室,直奔华谷涵所住的房间。

  房门大开,一眼便看得清楚,里面并没有人。黑白修罗稍稍宽心,华谷涵未曾遇害。蓬莱魔女却不心头如坠铅块,果然不幸给她料中,又是不见笑傲乾坤!

  正自各怀心事,忽地听得一阵笑声,就似半空中降下来似的,声音越来越是高亢,听得出那是伤心、失望、愤、鄙夷,种种情绪混合的狂笑!声音从远处自空而降,却震得他们耳鼓嗡嗡作响。蓬莱魔女心头大震,黑白修罗已是大声叫道:“主人还在,咦,他为什么跑上山头狂笑去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连忙跑出古月庵,从那笑声的来处上山。笑声未止,忽又听得一缕箫声,袅弱悠扬,从山上传来,狂笑之声虽然响彻行云,却也抑制不住萧声的清亮。萧声透着一片凄凉,似是无限委屈,无限伤心,而在无可奈何之中,又透着几分气愤。众人本来都是怀焦急的心情,听了箫声,竟不觉神移意夺,为之黯然神伤!

  黑白修罗用手指堵了耳朵,心神稍定,骇然叫道:“这是武林天骄的箫声!”蓬莱魔女一片茫然,失意无神地似是回答黑白修罗,又似是喃喃自语道:“不错,是武林天骄!”蓬莱魔女不但听得出是武林天骄的箫声,还听出了他吹的是那熟悉的调子,他们第一次在泰山相遇时,他就曾向自己吹奏过的一首唐诗;“凄凉宝剑篇,羁泊穷年。黄叶仍风雨,高楼自管弦。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新丰酒,消愁又几千。”这是唐诗人李商隐给一位朋友送行的诗篇。前面四句,正合武林天骄的身份,他不容于家国,挟剑漫游,曲高和寡,抱负难展,心情的寂寞凄凉,自是可想而知,是以“凄凉宝剑,羁泊穷年”就不啻为他写照了。后面四句,蓬莱魔女当初在泰山听他吹奏之时,曾为之引起惶惑,她猜想武林天骄是藉此曲来表达他的心意,他和自己第一次见面之时,已是把自己当作“新知”看待了。然而“旧好隔良缘”又何所指?她一直还是未能透彻明白,只隐隐想到武林天骄是有对自己爱慕之心。(这猜想后来又经过一次见面深谈,是更进一步证实了。但对于这一句诗的解释,她还是不便去问武林天骄,始终闷在心里。)如今她听了笑傲乾坤的狂笑,随着又听了武林天骄的萧声,突然间心中已是透彻了悟“是了,武林天骄实是早已对我有求凰之意,他以为我与笑傲乾坤乃是‘旧好’,因而他自叹‘良缘’阻隔,不敢对我启口求婚。”“他怎知道情形刚刚相反,我与笑傲乾坤虽然是彼此慕名在前,但却是直到如今,相互还未曾正式见过,严格说来,还未曾算得是‘相识’呢!我与武林天骄却总算是了朋友,与他相比,笑做乾坤倒只能算是新知了。”

  蓬莱魔女在笑声震撼心灵,萧声又轻叩心扉之下,怅怅惘惘,心如麻,竟不知“良缘”该系在谁的身上?这两个人都似是上天安排定了,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知道她的身世,甚至是和她的命运发生连系的人。她为了探求自己的身世,曾希望遇见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却想不到如今两个人一齐遇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两个人一齐遇上,却倒教蓬莱魔女感到为难了。她将如何抉择,如何安置那“第三个人?”

  耿照纳罕道:“咦,他们两人好怪!怎的在这山头,一个狂笑,一个吹箫?笑声如哭,萧声更是如怨如慕,比狂歌当哭,还更令人伤心!”白修罗忽地叫道:“不对,主人的笑声中已含有杀意!”活犹未了,只所得笑傲乾坤狂笑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你杀了古月禅师,你始终还是金国的檀贝子!”正是:非吾族类其心异!不由大侠暗疑猜。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风云阁 扫校
上一章   狂侠天娇魔女   下一章 ( → )
恶魔小说网提供梁羽生著武侠小说狂侠天娇魔女最新章节,如果您认为狂侠天娇魔女不错,请把狂侠天娇魔女最新章节加入书架,以方便以后阅读。梁羽生撰写的狂侠天娇魔女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狂侠天娇魔女为虚构作品,请理性阅读勿模仿故事情节。